四、三個國際對當代世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發(fā)展的現(xiàn)實啟示
歷史地看,第一國際、第二國際、第三國際的遞嬗可以作這樣的表述:第一國際是世界上第一個共產黨——共產主義者同盟1852年解散之后、第二國際1889年成立之前兩者之間承前啟后、繼往開來的橋梁和引擎;第二國際是1876年第一國際解散之后、1919年第三國際成立之前兩者之間承前啟后、繼往開來的橋梁和引擎。共產主義者同盟是國際性共產主義政黨;第一國際是政黨性的國際工人群眾組織;第二國際是各國工人階級社會主義政黨的國際聯(lián)合組織;第三國際是統(tǒng)一的世界共產黨組織,各國共產黨則是它的一個支部。不同時期出現(xiàn)的工人階級國際聯(lián)合的這些不同組織形式及其動因,即使在今天也是非常值得研究和總結的。
馬克思、恩格斯既提出過“歷史決定論”,也提出過“歷史合力論”。恩格斯曾借用力學平行四邊形法則的原理和合力概念來比喻和描述社會歷史運動過程中各種因素的相互關系及其作用,揭示人類社會歷史發(fā)展中內在的動力機制。他把歷史的發(fā)展,看成是由無數(shù)個相互交錯的力量和意志最后融合成為一個總的合力所產生的結果,從而既說明了歷史發(fā)展是不以人的個人意志為轉移的客觀歷史過程,又充分肯定了個人意志在歷史合力中的積極作用。事實上,世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基本上是受到三大社會歷史條件的制約的,即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矛盾運動的制約、社會主義自身發(fā)展狀況的制約、國際政治關系的制約等。這三大基本因素,在不同時期以不同的方式和力量共同制約著世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的發(fā)展。由于它們都不是常數(shù),而是一種變量,所以,與它們成函數(shù)關系的世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的態(tài)勢也就不斷地發(fā)生變化,并在不同時期表現(xiàn)出不同的特點。而使這三種因素形成合力的黏合劑則是無產階級和廣大人民的利益訴求以及共產主義政黨的政治推動。具體考察、分析三種因素的運動狀況和發(fā)展趨勢,是研究、判斷世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歷史進程、基本態(tài)勢和未來走勢的依據(jù)和鑰匙。
第一國際、第二國際、第三國際都已成為歷史,這給我們提供了足夠的時間和空間進行檢視。今天,我們須著重從理論與實踐、歷史與現(xiàn)實及未來、世界與中國相結合的維度,集中思考以下三個重要問題,這也是我們從三個國際的歷史發(fā)展、歷史貢獻中得到的現(xiàn)實啟示。
第一,正確認識和處理無產階級、無產階級政黨和無產階級的解放之間的關系問題,把無產階級政黨建設成為實現(xiàn)無產階級和人類解放的戰(zhàn)略性組織。
這主要涉及三個問題:一是無產階級在追求解放的歷史進程中,是否需要建立自己的政黨?二是無產階級政黨是策略性組織還是戰(zhàn)略性組織?三是無產階級內部可以存在多個政黨嗎?
馬克思、恩格斯指出:“歷史活動是群眾的活動,隨著歷史活動的深入,必將是群眾隊伍的擴大。”[3]287列寧把這一論點稱為“歷史哲學理論的最深刻最重要的原理之一”。[30]463而在不同的時代,群眾則是有著不同階級內容和歷史內容的概念。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指出:“我們的時代,資產階級時代,卻有一個特點:它使階級對立簡單化了。整個社會日益分裂為兩大敵對的陣營,分裂為兩大相互直接對立的階級: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5]273馬克思還指出,無產階級是現(xiàn)代社會中唯一徹底革命的階級,“這個階級的歷史使命是推翻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最后消滅階級”。[8]108馬克思、恩格斯公開宣稱自己的理論從根本上來說就是謀求無產階級的解放、進而謀求人的解放即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fā)展。
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無產階級政黨或共產主義政黨及其國際聯(lián)合的存在,是國際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區(qū)別于其他所有社會運動的主要標志。恩格斯認為:“無產階級要在決定關頭強大到足以取得勝利,就必須(馬克思和我從1847年以來就堅持這種立場)組成一個不同于其他所有政黨并與它們對立的特殊政黨,一個自覺的階級政黨。”[4]578但是,馬克思、恩格斯也曾兩次解散親自創(chuàng)建、指導的無產階級政黨組織和國際性工人運動組織,1852年解散了共產主義者同盟,1876年解散了第一國際。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曾指出:“無產者組織成為階級,從而組織成為政黨這件事,不斷地由于工人的自相競爭而受到破壞。但是,這種組織總是重新產生,并且一次比一次更強大,更堅固,更有力。”[5]281列寧進一步認為,20世紀的世界革命不再是“單一的行動”,而是“比較激烈的爆發(fā)和比較沉寂的平靜的若干次迅速交替的過程”,[31]453無產階級政黨也不再是一種隨著階級斗爭和革命的高潮或低潮而出現(xiàn)或消失的間歇性形式,而應是長期存在的戰(zhàn)略組織。因此,1943年共產國際解散后,各國共產黨并沒有隨之而停止活動或解散,有的黨成為執(zhí)政黨甚至長期執(zhí)政的黨,煥發(fā)出新的生機與活力。問題在于,有的共產黨并沒有認識到共產黨作為戰(zhàn)略性組織存在的極端重要的意義,并圍繞黨的建設不斷采取戰(zhàn)略性舉措,從而最終導致共產黨的解散或更旗易幟、改名換姓,如20世紀80年代末、90年初的蘇聯(lián)、東歐諸國共產黨。
政黨是階級的政治組織,三個國際時期歐洲各國無產階級曾出現(xiàn)數(shù)個政黨的情況;在不同時期,多個政黨對同一階級的利益、對無產階級的解放路徑作出不同的、甚至完全不同的闡釋和選擇,應該是符合政黨政治運動規(guī)律的現(xiàn)象。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曾指出:“共產黨人不是同其他工人政黨相對立的特殊政黨。”“在實踐方面,共產黨人是各國工人政黨中最堅決的、始終起推動作用的部分;在理論方面,他們勝過其余無產階級群眾的地方在于他們了解無產階級運動的條件、進程和一般結果。”[2]44列寧也認為:“黨是階級的先進部隊,是階級的領導者和組織者”,[21]337絕不能“把作為工人階級先進部隊的黨同整個階級混淆起來”。[21]104這對于認識和評價歷史上的社會民主黨以及今天活躍于各國政治生活中的當代社會民主黨的地位與作用,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從世界工人運動的視角來看,相對于共產黨而言,社會民主黨是右翼力量;從世界政黨政治的視角來看,相對于資產階級政黨而言,社會民主黨是左翼力量。至于社會民主黨內部,同樣也存在著左、中、右三派之分和東、西、南、北四方之別。社會民主黨人不是共產黨人的同志,但也不應是敵人,在很多問題特別是國際問題上,它可以在一定范圍內、一定程度上成為共產黨人的朋友和伙伴。對于世界工人運動中的其他政黨,也應作如是觀。
第二,正確認識和處理科學社會主義與非科學社會主義流派之間的關系問題,用科學社會主義引領非科學社會主義。
這主要涉及三個問題:一是科學社會主義的要義、科學性和歷史作用;二是非科學社會主義的探索性和局限性;三是如何用科學社會主義引領非科學社會主義。
科學社會主義,廣義上指馬克思主義的整個思想體系;狹義上的科學社會主義是馬克思主義的三個主要組成部分之一,是研究無產階級解放運動的性質、條件和一般目的的科學,又稱科學共產主義。人們通常講的科學社會主義,則是指后者?？茖W社會主義是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其基本內容和基本特征是:消滅私有制,實行公有制;大力發(fā)展生產力,創(chuàng)造極為豐富的社會物質財富;實行計劃經(jīng)濟,消除商品生產和貨幣交換;實行按勞分配的原則;消滅階級和階級差別,國家將逐步自行消亡,變成一個自由人聯(lián)合體。
事實上,直到1883年馬克思逝世之后,“馬克思主義”一詞才開始由先進工人和先進知識分子考茨基、普列漢諾夫等從正面、褒義上使用,并逐步廣為傳播、普及。在19世紀60-70年代,俄國無政府主義派巴枯寧從貶義、反面使用“馬克思主義”一詞來攻擊馬克思;法國也有自命為“馬克思派”的人從褒義、正面使用“馬克思主義”,但是這些人時常誤解甚至曲解馬克思主義。針對這種情況,馬克思常說:“我只知道我自己不是馬克思主義者。”[6]695馬克思、恩格斯都只是把自己的科學理論稱為“新世界觀”“實踐唯物主義”“共產主義”“科學社會主義”。到19世紀80年代“馬克思主義”一詞開始流行時,恩格斯也只用過“馬克思的歷史學說和經(jīng)濟學說”。到1885年以后,恩格斯才偶爾用“馬克思主義”一詞。我們現(xiàn)在常用的“馬克思列寧主義”一詞,則是馬克思主義和列寧主義這兩個主義之間加上一個連字符的組合詞。1924年,共產國際五大決議要求各國支部宣傳“馬克思主義一列寧主義”,中譯文把這兩個主義的組合詞簡化為“馬克思列寧主義”或“馬列主義”。
一般認為,科學社會主義是相對于空想社會主義、空想主義而言的。1876-1878年,恩格斯撰寫了《反杜林論》這部“百科全書式”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巨著,全面闡述了馬克思主義哲學、政治經(jīng)濟學和科學社會主義的基本原理。為進一步擴大影響,特別是用科學社會主義教育和影響其他國家的工人群眾,1880年恩格斯把《反杜林論》中的闡述科學社會主義產生過程和基本原理的三章抽取出來,改寫成一部獨立的通俗性著作《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在這部著作中,恩格斯指出:“這兩個偉大的發(fā)現(xiàn)——唯物主義歷史觀和通過剩余價值揭開資本主義生產的秘密,都應當歸功于馬克思。由于這些發(fā)現(xiàn),社會主義變成了科學。”[32]740這部著作被馬克思稱為“科學社會主義的入門”。[32]689在被譯成其他文版時,這部著作的名稱還有《空想社會主義和科學社會主義》《空想的和科學的社會主義》《科學社會主義的發(fā)展》等。鑒于科學社會主義在馬克思主義中的地位,列寧曾指出:“科學社會主義學說,也就是馬克思主義。”[33]251鄧小平也曾指出:“馬克思主義的另一個名詞就是共產主義。”[34]137
其實,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都不是馬克思、恩格斯首創(chuàng)的。在馬克思主義誕生之前,空想社會主義和空想共產主義在西歐已有300多年的演變歷史。“社會主義”一詞源于古拉丁文socialis,意為“同伴”“善于社交”等。“共產主義”一詞也源于古拉丁文communis,意為公共、公有。近代英文、法文“共產主義”一詞(communism,communisme),到19世紀20-30年代才在書刊和工人中廣為流傳。馬克思、恩格斯對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認識和理解有一個變化的過程。19世紀40-50年代,他們強調共產主義,反對社會主義,認為社會主義不可能是科學,因為這時社會主義是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的改良主義運動。19世紀60-80年代,由于廣大工人大都認同社會主義,他們就把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作為同義語來使用,甚至自稱“科學社會主義”;到19世紀90年代,恩格斯已開始認識到共產主義是比社會主義更為久遠的愿景?？傊?馬克思主義以嶄新的科學世界觀和科學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理論,深刻地闡明了世界歷史的發(fā)展規(guī)律、洞察了當時資本主義世界的現(xiàn)實矛盾、預見了未來世界從資本主義發(fā)展到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前景。馬克思主義的創(chuàng)立不僅是人類思想史上的最偉大革命和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最重要的創(chuàng)新碩果,而且也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理論基礎和指導思想。
可見,作為與科學社會主義相對立的非科學社會主義,主要是指空想社會主義,但又不僅僅指空想社會主義。
恩格斯曾把社會主義者分為三類:封建和宗法社會的擁護者,即反動的社會主義者,他們假惺惺地同情無產者的苦難;資產階級社會主義者,他們既要保持現(xiàn)今的社會,又要消除它的弊病;民主主義的社會主義者,他們把過渡的措施當作消除現(xiàn)今社會弊病的措施。[5]244-2451848年2月,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就對當時各種社會主義學說和流派進行了批判。這些學說和流派主要有三種:反動的社會主義,包括封建的社會主義、小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德國的或“真正的”社會主義;保守的或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批判的空想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等。這就劃清了科學社會主義和其他社會主義的界限。《共產黨宣言》的發(fā)表,標志著馬克思主義的創(chuàng)立。后來,恩格斯又指出,19世紀中期的社會主義有三種: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小資產階級社會主義,革命的社會主義。[5]460-462恩格斯晚年還指出,各色各樣的社會主義在英國重新出現(xiàn)了:自覺的社會主義和不自覺的社會主義,散文的社會主義和詩歌的社會主義,工人階級的社會主義和中產階級的社會主義。這個“社會主義”是“一切可怕的東西中最可怕的東西”。[6]431
當今世界正在發(fā)生著廣泛、深刻而復雜的變化,形形色色的價值觀念、社會思潮異?；钴S?！度嗣裾搲冯s志2015年初刊載文章,列舉了新自由主義、民族主義、新左派、民粹主義、普世價值論、生態(tài)主義、歷史虛無主義、極端主義、新儒家、憲政思潮等2014年度十大中外社會思潮。[35]今天,這些思潮依然或明或暗、或強或弱地呈現(xiàn)于世。這表明,我國意識形態(tài)的社會政治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的形勢是極其嚴峻的。因此,我們必須增強憂患意識,始終做到“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我國社會結構的變化和利益格局的調整不會終止,社會思潮的多樣、多元、多變將會長期存在,社會思潮的交流、交融、交鋒將會長期進行。歷史的經(jīng)驗表明,用科學社會主義引領非科學社會主義是一種必然的選擇。
歷史地考察,非科學社會主義也有其產生和存在的基礎與條件,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其一,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處于萌芽狀態(tài)和初期發(fā)展階段的西歐發(fā)達國家;其二,一個世紀后走上了社會主義道路的后發(fā)展國家。前一種情況已經(jīng)成為歷史,后一種情況尤為值得關注和研究。它們都是對人類社會發(fā)展進程的一種反映,試圖謀求比資本主義更理想的社會形態(tài)。因此,對非科學社會主義不能一概拒斥,而應區(qū)別對待。非科學社會主義雖然不科學,不能從根本上解決社會發(fā)展歷史進程中的問題,但是能夠提出問題也是值得肯定的。其他社會主義也有可借鑒的成分。因此,在一定程度上,非科學社會主義可以作為科學社會主義爭取、聯(lián)合的對象,可以作為自己的同盟者。在世界社會主義運動的歷史上也有過這樣的先例,比如第一國際、第二國際時期,科學社會主義并不是從一開始就占主導地位的,但是,馬克思、恩格斯從來沒有放棄對非科學社會主義、對世界工人運動其他流派的工作,包括批判和斗爭、教育和引導、爭取和聯(lián)合。這樣,對待科學社會主義與非科學社會主義,應克服“非此即彼”“非真即假”的慣性思維和簡單化態(tài)度。
中國共產黨指導思想的理論基礎是馬克思主義,奮斗目標是共產主義或科學社會主義。因此,我們必須在考察種種非科學社會主義的基礎上,劃清科學社會主義和非科學社會主義的原則界限。
黨的十八大之后,習近平指出,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和知識體系博大精深,涉及自然界、人類社會、人類思維各個領域,涉及歷史、經(jīng)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tài)、科技、軍事、黨建等各個方面,不下大氣力、不下苦功夫是難以掌握真諦、融會貫通的。他還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社會主義而不是其他什么主義,科學社會主義基本原則不能丟,丟了就不是社會主義。一個國家實行什么樣的主義,關鍵要看這個主義能否解決這個國家面臨的歷史性課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科學社會主義理論邏輯和中國社會發(fā)展歷史邏輯的辯證統(tǒng)一,是根植于中國大地、反映中國人民意愿、適應中國和時代發(fā)展進步要求的科學社會主義,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加快推進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必由之路。中國是一個大國,決不能在根本性問題上出現(xiàn)顛覆性錯誤,一旦出現(xiàn)就無法挽回、無法彌補。1926年,郭沫若曾發(fā)表《馬克思進文廟》一文,③論述了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特別是儒家文化的異同。辯證地分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具有雙重意蘊:社會主義必須要有中國特色;中國在人類歷史發(fā)展的進程中必須持守社會主義的本質。為此,就必須解決三個帶有根本性的矛盾,即中國社會主義同其所處的資本主義世界環(huán)境之間的矛盾,中國社會主義的特殊性同世界社會主義的普遍性之間的矛盾,中國社會主義發(fā)展的現(xiàn)實性、過程性、階段性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遠大理想之間的矛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就是在上述三重矛盾的突圍與突破中逐漸形成和發(fā)展起來的,[36]并具有五大特色即時代特色、民族特色、理論特色、實踐特色和人民特色。[37]由此,就廓清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歷史淵源和現(xiàn)實基礎以及目標指向。
第三,正確認識和處理共產黨之間、共產黨與其他類型的無產階級政黨之間甚至與非無產階級政黨之間的關系問題,建立定期或不定期的雙邊或多邊聯(lián)系和協(xié)調機制,由各國的“點”到多國的“線”再到全球的“面”,以建設性的方式把追求無產階級和人類解放的漫漫長路變成通途與坦途。
這主要涉及三個問題:共產黨之間的關系問題,共產黨與其他類型的無產階級政黨之間的關系問題,共產黨與非無產階級政黨之間的關系問題。
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指出:“全世界無產者,聯(lián)合起來!”列寧贊同共產國際提出的口號:“全世界無產者和被壓迫民族,聯(lián)合起來!”④中國共產黨人在20世紀60年代提出:“全世界無產者同被壓迫人民、被壓迫民族,聯(lián)合起來!”[38]問題在于,在當代世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中,無產階級是否需要國際聯(lián)合,是否有可能進行國際聯(lián)合呢?
當今時代是政黨政治時代。全世界大約有5000個政黨,不允許政黨存在的國家大約有二三十個。無論執(zhí)政還是在野,政黨在各社會政治生活中都起著一定的作用甚至舉足輕重的作用。共產黨與各種類型的政黨以什么樣的原則和形式進行聯(lián)系、交往與合作呢?為什么中國共產黨在很長時間內沒有主張建立“聯(lián)合形式”的國際組織?現(xiàn)在應如何體現(xiàn)世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的“國際主義”?其原因主要在于:方針和原則易定,形式和途徑難尋,效果和影響更難于評估。
在世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中,國際聯(lián)合是必要的、重要的,但是應采取多種形式。至于采取何種形式,只能審時度勢、因勢利導。列寧指出,各國共產黨人在解決本國革命任務時,“都必須查明、弄清、找到、揣摩出和把握住民族的特點和特征”,把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則正確地運用于本國的具體條件。[22]256-257列寧也曾批評在共產國際最初幾年里俄國黨扮演了指揮黨的問題,告誡大家要防止這種傾向的發(fā)展。共產國際過于強調國際聯(lián)合與統(tǒng)一,而忽視各國共產黨的獨立自主;它過于強調共同規(guī)律,而忽視各國國情和無產階級運動的實際狀況。共產國際解散之后,蘇聯(lián)共產黨以及1947-1956年間存在的共產黨與工人黨情報局,仍然在很大程度上承襲了共產國際的錯誤做法,在處理黨際關系問題上留下了諸多教訓。蘇聯(lián)東歐劇變、蘇聯(lián)解體后,當今資本主義世界各國共產黨總數(shù)大約130個,黨員總數(shù)大約1000萬人。在總結包括共產國際在內的世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經(jīng)驗教訓的基礎上,中國共產黨在實踐中逐步形成了“獨立自主、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內部事務”的黨際關系四項原則,并不斷調整著其涵蓋的具體主體。⑤2013年3月23日,習近平在莫斯科國際關系學院的演講中再次強調:“‘鞋子合不合腳,自己穿了才知道’。一個國家的發(fā)展道路合不合適,只有這個國家的人民才最有發(fā)言權。”[39]他還指出,只有這樣,才能把路走對了走穩(wěn)了,同時也不能左腳穿著右腳的鞋,否則就會錯打錯處來。
對其他國家和無產階級及人民的援助和幫助,是道義上的還是物質上的,抑或是二者相結合的,需從實際出發(fā),量力而行。今天,階級利益與民族國家利益相互交織,但二者既有一致性又有區(qū)別性。因此,必須調適二者之間的關系,即無產階級階級意義上的國際主義和民族國家意義上的愛國主義之間的關系。中國共產黨人清醒地認識到,把中國的事情做好,本身就是中國對世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的最大貢獻,就是最大的國際主義。
在同包括西方社會民主黨在內的其他不同類型政黨的聯(lián)系和交往中,中國共產黨提出奉行“超越意識形態(tài)的差異,謀求相互了解和合作”的方針,其要義在于,差異是客觀存在的,但不能阻礙合作;合作是客觀的需要,但不能泯滅差異。就無產階級利益的全局和大局而言,共產黨與社會民主黨實行大左翼不拘形式的聯(lián)合是可取、可行的一種現(xiàn)實選擇。2014年3月29日,習近平在會見德國社會民主黨主席加布里爾時指出,中國共產黨高度重視在平等和相互尊重基礎上同德國社會民主黨發(fā)展關系,增進相互了解。有了了解,才能理解;有了理解,才能合作。這充分體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的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
21世紀應是社會主義模式創(chuàng)新、多態(tài)紛呈甚至百態(tài)紛呈的新世紀。[40]從第一國際、第二國際、第三國際的經(jīng)驗教訓以及當今世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的實際來看,需要回答的最現(xiàn)實的問題是,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有沒有世界性?是否需要建立世界性組織、實現(xiàn)國際聯(lián)合,是否需要一個中心?到底應建立什么樣的世界性組織,或者說實現(xiàn)什么樣的國際聯(lián)合?歸根結底,是要回答無產階級解放斗爭的國際性與民族性的統(tǒng)一問題。
我們的回答是:把社會主義“置于現(xiàn)實的基礎之上”。[32]358與20世紀相比,當代世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的思想來源日益多樣化,社會主義呈現(xiàn)的形態(tài)也日益多樣化,除了科學社會主義之外,還有民主社會主義、民族社會主義、生態(tài)社會主義、女權社會主義等。同時,社會主義實踐形式也越來越多地表現(xiàn)出民族或地域特點。但是,就歷史發(fā)展的總趨勢來看,全世界的社會主義者應該超越民族國家范疇,用歷史的、哲學的、全球的眼光看社會主義運動與理論,[41]才能在關顧各國現(xiàn)實利益的基礎之上推進無產階級和全人類逐步獲得解放的偉大歷史進程。同時,又擯棄過去長期存在的那種強調“統(tǒng)一性”“共同規(guī)律”“國際聯(lián)合”,并以“一條道路、一種模式、一個中心、一個階段”為主要特征的社會主義發(fā)展戰(zhàn)略?；诖?各國無產階級及其政黨特別是執(zhí)政黨建立定期或不定期的雙邊或多邊聯(lián)系和協(xié)調機制,因事而化、因時而進、因勢而新,相互借鑒,由各國的“點”到多國的“線”再到全球的“面”,以建設性的方式把追求無產階級和人類解放的漫漫長路變成通途與坦途。這應是一種現(xiàn)實而明智的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