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來,全球性生態(tài)環(huán)境問題越來越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文章通過解讀美國當代著名科幻作家金·斯坦利·羅賓遜的“近未來”代表作《40種雨象》,探討生態(tài)危機、資本運作和知識分子之間的關系,闡發(fā)批判式反烏托邦思想的作用和意義。
【關鍵詞】反烏托邦 生態(tài)危機 焦慮 科學 資本
【中國分圖號】B14 【文獻標識碼】A
反烏托邦科幻小說常描繪惡劣情況、災難和危機,以警示和勸誡的方式發(fā)揮社會作用。屢獲星云、雨果等世界科幻大獎的金·斯坦利·羅賓遜是這類題材的優(yōu)秀代表,他的氣候科幻小說更是備受矚目。西方馬克思主義批評家弗雷德里克·詹姆遜指出,“羅賓遜眾多小說的危機與災難的結構,能夠運用大量不同的、獨特的、常常是烏托邦的解決辦法,本身就值得我們研究。”(Jameson 218)《40種雨象》是他的生態(tài)三部曲之一,想象近未來的可能性,探討生態(tài)危機同資本、科學和政治之間的聯(lián)系,達到獨特的批判效果。
危機與焦慮
在小說里,羅賓遜多次用科學數據和自然景觀描寫來再現令人沮喪的全球變暖現象:如光子流每平方米平均一秒產生342焦耳的熱量,地球的氣溫一天內就可上升10℃,兩極的冰川斷裂等。這些已然預示了現今的極寒極熱、霧霾、暴雨等全球性的氣候危機,以及由此導致各類疾病和肺癌發(fā)病率激增的后果。除了自然景觀外,小說還以美國和全球化為背景想象人類社會的危機。羅賓遜運用諷刺的手法刻畫總統(tǒng)只關心經濟而無視危機的冷漠態(tài)度,同時,揭示出全球變暖問題不能被簡單地視為氣候變化,而是一個綜合性的問題。面對種種危機的警示,作為主體的人又作何反應呢?羅賓遜巧妙地運用反烏托邦敘事表現個體不但面對外在的環(huán)境危機,而且深受內在焦慮與恐懼的困擾,甚至徘徊于精神危機的邊緣。但這不只是因為環(huán)境惡化的問題,更多的是由于經濟、政治、文化和科技等問題。
羅賓遜突出再現了后工業(yè)社會語境下,跨國商業(yè)、電子通訊系統(tǒng)形成新極權主義前景。于是,人不再是自治的,而是淪為茫然被動、由機器控制的生物,意識上混亂躊躇,行動上分散無序,心理上焦慮懷疑,并將此喻為囚犯困境。在消費社會的物化時代,急速累積的物質財富并未使人們感到精神上的慰藉。然而,各種社會機器強化它們的職能與權力,生產出相應的主體與客體。作為主體的人,時常受制于機器與信息,不但是各項生物權力體制規(guī)訓的對象,而且是物質財富和資本的囚犯。對生活在這種權力張力中的人而言,資本與科學、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都是變相的囚犯困境。一方面,囚犯之間的關系暗示在各種關系網絡的張力作用下人們變得越來越浮躁和恐懼,全球性災變喚醒人們改變現狀的改革焦慮;另一方面,它也反映出物化現象對后現代社會中生產關系和主體性形成的影響。作者以此揭示物化現象對生產關系和主體性形成的消極影響,演繹現實的社會危機和人類焦慮,但同時,也令讀者認識這些阻礙向著烏托邦想象的因素,深思并提出可能的解決方案。
知識分子與資本運作
在羅賓遜看來,烏托邦只是歷史進程的一個名稱,在這個進程中,一切事物應該變得更公正,并不斷持續(xù)下去。雖然我們現在沒有生活在烏托邦的理想社會,但如果我們不斷努力,會向著美好世界和烏托邦社會前進,那么我們仍然可以說生活在烏托邦歷史的長河之中,行進在通向烏托邦的路上。無論個人還是集體,都以某種方式參與歷史,并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歷史的發(fā)展。這部小說,描寫人們在烏托邦歷史進程中需要面臨、克服的困難,并探索避免災難的途徑。從這個意義上講,它已成為人們思考的工具,并促進社會進步。小說的主要人物多是知識分子,作為科學研究與技術實踐的主體,他們的活動對人類生產和發(fā)展產生重要的影響。面對全球災患,人們更加依賴知識分子和科技精英發(fā)揮科學的功用,解決危機。在同比森就這部作品探討時,羅賓遜曾強調:現在已經開始并正在進行的是一場科學和資本之間巨大的、全球的、歷史性的戰(zhàn)斗??茖W每天都堅持強調氣候變化是真實存在的危險,而資本主義說并非如此。作為科學與資本之間關系的集中體現,知識分子與資本運作又有怎樣的聯(lián)系呢?
葛蘭西曾將知識分子劃分為傳統(tǒng)知識分子和有機知識分子。前者,一代接一代地從事同樣的工作,而后者與階級、企業(yè)相關,為該階級和企業(yè)贏得更多的權力和控制力??茖W家創(chuàng)造了先進的科學技術,但科學技術同時也成為資本主義企業(yè)謀取利潤的工具。“資本主義企業(yè)在創(chuàng)造自己的同時,也創(chuàng)造出了工業(yè)技術人員、政治經濟專家、新文化和新法律系統(tǒng)的組織者等等。”(Gramsci 4)在這種意義上,科學技術雖然代表了由機器和信息控制的先進勞動力,但其本身也已被視為一種他者的表征。應該說,科技是社會關系的一種象征。信息技術和網絡的發(fā)展不但加深了勞動的異化程度,而且構建了一種不同于工業(yè)時期的新型集體性。這種集體性,不再拘泥于時空限制和人員配比。技術決定論者認為技術的優(yōu)勢在于其盈利能力,但無法消除資本主義經濟秩序與科技發(fā)展之間的矛盾。
羅賓遜略帶反諷的批判,也反映出全球化進程中資本的強大作用:要解決危機,除了提出新的生態(tài)倫理觀念外,還須對抗資本運作的權力機制。這種機制融入到反烏托邦敘事之中:暴雨造成各種故障,金融貨幣轉讓和股市停滯,網絡中斷,人們失去了與外界的聯(lián)系,以這種聯(lián)系為基礎的集體性遭到破壞,集體應對災難的能力大大削弱。這些預警演繹出阻礙烏托邦機制構建的惡性因素及后果,從批判的視角揭示烏托邦生存理想構成中的邏輯關系。羅賓遜依此審視淹沒在反烏托邦災難事件中的烏托邦想象,提出“科學是一種解決問題的嘗試,一種不自知卻強有力的烏托邦政治,和希望之源。”(Szeman 182)
面對過分強調個人享受、集體實踐日漸潰散的境況,羅賓遜提出了“利他主義”的烏托邦理想:使人們深刻地認識到科學與生態(tài)的內在聯(lián)系,意識到追逐資本會陷入囚犯困境,從而重新審視現存的機制和科技意識形態(tài),思考科技如何有效地服務于生態(tài)整體利益。
作為方法的反烏托邦
羅賓遜的敘事從個人故事里找到通向烏托邦的途徑:個人通過發(fā)展新的感情結構,導向政治參與和變革所需要的集體運動。他把該結構變成烏托邦沖動,并提出了“利他主義”的解決方案,使科學研究具有自主性,對抗物化現象。而支持減少碳排量的研究,開發(fā)氫燃料,尋求新能源、俘獲碳元素,建立全球災害信息網等。這些解決方案雖難以完全實現,但對集體實踐仍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和積極意義。
小說的反烏托邦敘事及其烏托邦沖動,對現實世界有重要的象征和借鑒意義。該作中,烏托邦不再是一種理想社會的建構,而是一種現時批判的工具。它所呈現的反烏托邦情景,使人們意識到當今世界潛在的焦慮、恐懼及其成因。尤其是,羅賓遜的反烏托邦想象,表現了資本主義社會里資本對自然的無情破壞及近未來可能出現的災難,使人們反思如何避免和轉化那些惡果的成因。該作不同于傳統(tǒng)的反烏托邦敘事,它彰顯了矛盾的復雜性和后現代的二律背反,揭露了自由市場經濟和資本主義制度的深層問題。
其實,烏托邦沖動與資本運作之間的矛盾關系,構成了羅賓遜反烏托邦敘事的重點。作為批判性反烏托邦作品,它刻畫了生態(tài)危機引發(fā)各類人群的焦慮,描述知識分子對資本的態(tài)度決定了科學對社會生活的干預發(fā)揮的作用,既警示又探討可能的解決方案。羅賓遜的批判意識增強了人們對生態(tài)惡化的危機感、緊迫感、使命感,和對當前現實的深入反思,主張知識分子發(fā)揮積極的社會功用,植根于人民整體利益的民主原則,運用科技防患未然,探索經濟模式和社會機制向可持續(xù)性生態(tài)和諧體系發(fā)展的可能性。
(作者單位:華北電力大學外國語學院)
【注:本文系河北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HB15WX013)和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專項資金(13QN51)資助成果】
責編/張蕾 美編/楊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