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普世價值”的爭論和共同價值的建構,不僅涉及到如何理解價值和價值觀的學理問題,而且涉及到社會思想狀態(tài)和大眾人心穩(wěn)定問題,還關涉到中國如何在全球視野下建構自己的話語體系和提升自身話語權的政治問題。因此,對其進行科學界定有助于廓清籠罩在“普世價值”上的層層迷霧,進而為追尋“共同價值”開辟道路。
【關鍵詞】價值 價值觀 普世價值 共同價值
【中圖分類號】B018 【文獻標識碼】A
近年來,關于“普世價值”的爭論異常激烈,其實質不僅涉及到如何理解價值和價值觀的學理問題,涉及到社會思想狀態(tài)和大眾人心穩(wěn)定問題,還關涉到中國如何在全球視野下建構自己的話語體系和提升話語權的政治問題,因此有必要進一步辨析與闡明。
究竟有沒有普世價值:西方宣揚和推行“普世價值”的實質與核心
長期以來,一些人習慣于用“西方理論”來解釋中國現實,認為西方理論不證自明,一些人熱衷于用“西方話語”來解說中國現實,認為中國處處不如西方,一些人用西方所謂“普世價值”來解構中國現實,認為中國在向西方看齊。這些非反思和非批判的觀點在理論上是根本站不住腳的,在實踐上是危險且有害的。關于“普世價值”有些問題仍然沒有得到很好的解釋,需要進一步闡明。
概括起來,近年來中國學界對普世價值的爭論,具有代表性的觀點主要有:侯惠勤認為,普世價值“在本質上是當代西方話語霸權及其價值滲透方式的表達”①。這揭示了普世價值的霸權維度。陳先達認為,西方提倡“普世價值”為的是使中國人思想西化進而在政治上分化中國,我們在認清普世價值實質的同時“應充分肯定人類文明進步的成果和通過國際合作與文化交流在一定范圍內和一定問題上達到價值共識的可能性”②。這揭示了普世價值與價值共識的區(qū)別。韓慶祥認為,在全球化時代,國內外敵對勢力往往以“自由、民主、人權”等為突破口,用文明、學術外衣設置政治陷阱,“大力對我國進行意識形態(tài)滲透,目的就是動搖我們的思想根基,摧毀中國人的自信心和凝聚力”③。這揭示了普世價值的深層動機。
“普世價值”絕非單純的學術概念,學術外衣包裹之下的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fā)達國家的全球話語霸權及其強勢政治訴求。西方宣揚和推行“普世價值”的一種重要方式是將“價值性知識”包裝為“真理性知識”,進而試圖壟斷自由、平等、民主、正義等的解釋權。雖說價值和真理都是通過主客體之間的關系來表現,但二者本質上是不相同的,“價值是指具有特定屬性的客體對于主體需要的意義;真理是人們對于客觀事物及其規(guī)律的正確反映”④。在價值觀論爭方面,根本分歧不在于紛繁復雜的表象,而在于西方價值觀表述背后的立場和理念。馬克思指出:“如果事物的表現形式和事物的本質會直接合而為一,一切科學就都成為多余的了。”⑤這提醒人們要撥開籠罩在“普世價值”上面的迷霧,揭露“普世價值”的實質,切中資本主義的本質。
首先,需要追問的是:西方不遺余力地傳播和推廣所謂自由、平等、民主和正義等一系列概念的實質是什么?宣揚“普世價值”,實質是“推銷西方的所謂‘民主國家體系’和‘自由體制’”。⑥他們把“民主國家體系”和“自由體制”視為全人類的共同追求,因此其他國家和民族都要向西方看齊??墒?,所謂“普世價值”后面其實是利益訴求、制度特質和意識形態(tài)。因此,深層次的問題是政治和文化而非經濟和社會,只有認識到這一點才能把握價值觀爭論的本質和核心。
其次,需要進一步追問的是:價值觀的普世性何在?所謂“普世”,從橫向看,意指適用于一切國家、地區(qū),適用于不同民族、不同的經濟社會形態(tài);從縱向看,意指適用于不同歷史發(fā)展階段,超越時空的永恒概念。但適用于任何時間、地點、條件的普世價值是不存在的。西方推行“普世價值”實際上是要掌握話語權,對外進行“價值觀外交”和輸出“普世制度”,對中國進行意識形態(tài)滲透,企圖改變中國發(fā)展方向,似乎只要認同西方普世價值,中國問題就能迎刃而解。實際上,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fā)達國家倡導的“普世價值”是建立在抽象人性論基礎上的。他們企圖宣揚一種超國界、超社會制度的價值觀,輕視各國發(fā)展進程中的現實差異和自主選擇發(fā)展道路的權利,大肆鼓吹普世價值不是樂善好施,歸根結底是受本國利益的驅使。
價值與價值觀的區(qū)分:撥開籠罩在普世價值爭論上層層迷霧的關鍵所在
價值具有相對性和歷史性,但價值觀具有階級性和意識形態(tài)性,不能將二者混同。“普世價值”論者往往把西方某些國家的價值觀說成是全人類普遍性的價值觀,混淆了價值與價值觀,造成話語上的陷阱。
在哲學視域中,價值體現在“主體—客體”的關系之中,指的是主體對客體的需要及客體對主體需要的滿足。價值主體是多元的,可以是個人、群體、社會、國家、民族、人類。價值客體是可以滿足主體需要的物質存在或精神存在。例如,陽光、空氣、水是人類生活所必需的,在此,充沛的陽光、清新的空氣和潔凈的水對全人類而言都是有價值的。客體本身具有一定的物理屬性、化學屬性,這是價值得以形成的前提條件而非充分必要條件,而只有當主體與客體通過主體的需要建立起關系以后,客體對主體而言才產生價值。這種主客體之間的關系可以總結為“價值既來源于客體本身的結構,又取決于主體的活動”⑦。
價值具有相對性。由于價值體現在主客體關系中,主體的需要是評判客體價值的重要尺度。因此,不同的客體對同一主體可能具有不同的價值;同一主體在不同的時期有不同需求,對同一客體的價值評價也不盡相同;同一客體對不同的主體具有不同的價值。可見,價值是具體的、相對的,不存在可以適用于一切社會制度的“普世價值”,自由、民主、人權、公平、正義、平等在不同歷史階段對于不同的階級也有不同的意義,也必然會有不同的理解。西方某些國家往往抬高自己的價值觀,貶低和消解他國的價值觀。原因在于,推廣“普世價值”可以使其在國與國的交往中占據話語的領導權、主動權。西方國家對外宣揚的“普世價值”,以“自由”之名侵蝕他國文化傳統,以“民主”之名插手他國內政,以“人權”之名挑起事端,以“平等”之名推卸責任,妄圖在全球范圍內控制意識形態(tài)話語權,以謀求在世界范圍內的霸主地位,建立符合其國家利益的政治經濟秩序。
價值具有歷史性。鑒于世界是不斷變化發(fā)展的,因此主體與客體、主體與主體之間的關系也相應地處于變化和發(fā)展之中。在不同的歷史發(fā)展階段,價值有不同的表現形態(tài)。不存在超越時空,超越歷史,永恒存在的“普世價值”。在馬克思看來,自由、平等、民主、人權等這些價值是由經濟基礎所決定,并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改變。資產階級在奪取政權之前,為了團結工人階級和農民階級力量以奪取國家領導權,把本階級的利益鼓吹擴大成是全社會的共同利益,把他們所崇尚的自由、平等、民主、人權等說成是全體社會成員與生俱來的權利,應為權利而戰(zhàn)。但在資產階級奪取了政權并建立了穩(wěn)定的政治統治后,他們就背離了曾經的政治宣言,其倡導的權利完全淪為資產者的特權,而沒有成為全社會所共同享有的權利。
價值觀具有階級性。價值觀是主體對價值的一般看法和根本觀點,體現了主體處理問題時的立場、觀點和態(tài)度。在交往實踐中,人們處于不同的階級,代表不同的利益,想問題辦事情自然也從自身利益出發(fā),因此,價值觀帶有階級性。物質決定意識,統治階級的價值觀自然也占主導地位。“占統治地位的思想不過是占統治地位的物質關系在觀念上的表現,不過是以思想的形式表現出來的占統治地位的物質關系”⑧。歸根結底,西方國家倡導的“普世價值”代表了資產階級的利益,是資產階級私有制和資產階級利益在價值觀上的顯現。因此,絕不能把個別和特殊的價值觀說成是普遍和普世價值觀,也不能把“之一”當成“惟一”,更不能把中國改革開放所取得的一切成果歸因于“普世價值”,認為中國改革開放是向資本主義的“價值回歸”。
價值觀具有民族性。特定區(qū)域、特定民族在長期的生產實踐活動中,歷史地形成了各具民族特色的價值觀,并在民族文化的積淀與傳承中凝練為民族的核心價值觀。價值觀的不同是區(qū)別不同民族精神氣質的標識之一。恩格斯指出:“善惡觀念從一個民族到另一個民族、從一個時代到另一個時代變更得這樣厲害,以致它們常常是互相直接矛盾的。”⑨西方的“普世價值”企圖將本民族的價值觀移植到其他民族,無視價值觀的民族性,因而不會有長久的生命力。例如,有些發(fā)展中國家和地區(qū),照搬西方發(fā)達國家的價值觀念、發(fā)展模式,帶來的不是經濟發(fā)展、政治穩(wěn)定和人民生活富裕,而是經濟衰退、政局動蕩和人民居無定所,便是最深刻的教訓。中國要在新的全球化條件下獨立自主地走出一條自己的發(fā)展道路。我們要堅定對“中國道路”、“中國理論”和“中國制度”的自信。
總之,西方有些國家要走出“冷戰(zhàn)思維”和“霸權邏輯”,中國也要從弱者心態(tài)中走出來,在價值觀上尋求“最大公約數”。面對西方所謂“普世價值”,中國不能不講價值,如果不講價值,那么就等于自動把價值的話語權拱手讓給西方,自己陷入被動。問題的關鍵是,我們要賦予這些價值以新的涵義。
從“普世價值”爭論走向“共同價值”凝煉:打造人類價值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
中國逐漸強大,更要自信。在由世界大國走向世界強國的途中,中國要積極倡導共同價值,努力打造人類價值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
2015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聯合國大會發(fā)表演講,提出了“共同價值”概念,這是在有關普世價值爭論的一片混沌中指出了一個方向和思路。習近平指出,全人類的共同價值是和平、發(fā)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我們要繼承這些共同價值,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仔細分析“人類命運共同體”背后的有力支撐就是—共同價值。然而,就目前的國際形勢來看,國際社會尚未形成與共同價值相適應的道德觀念和行為規(guī)范,很多國家仍存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之心,熱衷于干涉他國內政,挑起國際爭端,造成世界局勢的動蕩。命運共同體打造過程中要有效防止一國的“偏好”淪為對他國的“偏見”。
價值具有共同性。人們在日常生活中,處理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關系的過程中,難免會遇到相同或相似的問題,產生同樣的需要,于是就形成了共同的價值理念、價值判斷和價值追求。這可以解釋為什么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遇到類似的問題,人們也會有相近的價值觀念。例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由孔子提出,而西方文化中也有類似的表述,即耶穌所言“你要別人如何對你,就要如何對人”。需要注意的是,“價值的共同性是分領域、分層次、有差別的。這種差別是由共同利益的差異決定的。”⑩人類的基本價值可以達到某種共識。通常,在共同利益較多、共識較大的領域,如科學技術發(fā)展、醫(yī)療衛(wèi)生、環(huán)境保護等領域,價值的共同性就多;在事關國家利益、民族爭端、意識形態(tài)斗爭的領域,如領土爭端、階級關系等,價值的共同性就少。
作為價值共識的共同價值提出符合人類歷史發(fā)展的規(guī)律。人類發(fā)展進步的歷史,也是對文明繼承發(fā)展演進的歷史。從縱向看,人類的文明是在繼承前人文化積淀的基礎上,根據本民族階段性的發(fā)展特征提出的;從橫向看,同一時代不同民族、種族間不是完全隔絕的,民族間文化交流融合,互相借鑒吸收先進的文明成果來發(fā)展本國、本民族的文化。尤其是在全球化時代,各國都處于地球村之中,全球治理中許多問題需要國際合作,共同應對,因而,形成共同的價值理念、行為的共同準則很有必要。例如,在巴黎氣候變化大會上,各國就如何應對氣候變化、提升經濟綠色水平,實現人類可持續(xù)發(fā)展等問題展開了商討。這說明各國正以實際行動達成價值共識,形成共同價值。經濟越發(fā)展,人們對共同價值的呼聲也就越高。費孝通提出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體現了人類共同價值整合凝聚的方向。
共同價值不同于“普世價值”。價值具有共同性,但這并不意味著共同價值與“普世價值”相等同。共同價值說明了在某一具體的歷史發(fā)展階段,人們有共同的價值理念、價值理想、價值追求,因而共同價值是適用于特定的歷史時期、特定的地域的,這與“普世價值”所鼓吹的超越時空、超越地域、永恒存在的價值有根本的區(qū)別。共同價值體現的是國與國發(fā)展中的共性,揭示了當今時代不同國家息息相關、緊密相連的命運。共同價值是人類在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過程中主動追求的結果,絕不是某些霸權國家極力向外輸出價值觀念,企圖讓其他國家接受所謂的“普世價值”,“主動追求”與“被動接受”體現了共同價值與“普世價值”的區(qū)別。
總之,我們既要揭露西方“普世價值”的實質,同時也要看到在人類發(fā)展進程中通過國際交往在某些領域、某些問題上形成共同價值的可能性。不能因人類在互通有無的交往中于某些范圍內具有共同價值而誤入西方“普世價值”的陷阱,也不能因為懼怕西方“普世價值”帶來的西化和分化影響而否定共同價值存在的意義和作用。當代中國在崛起進程中要遵循“和平、發(fā)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是全人類的共同價值”,只有如此,才能更好地與世界溝通與交流,也才能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實現創(chuàng)造良好的外部條件。
(作者分別為廈門大學人文學院博士研究生,廈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本文系教育部2015年全國高校優(yōu)秀中青年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師擇優(yōu)資助計劃“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概論課教學話語體系創(chuàng)新研究”的成果,項目編號:15JDSZK023)
【注釋】
①侯惠勤:“‘普世價值’的理論誤區(qū)和實踐陷阱”,《馬克思主義研究》,2008年第9期,第20頁。
②陳先達:“論普世價值與價值共識”,《哲學研究》,2009年第4期,第3頁。
③韓慶祥:“中國共產黨面臨八個‘新的偉大斗爭’”,《人民日報》,2014年7月23日。
④郭榛樹:“‘普世價值’思潮的自我包裝術”,《紅旗文稿》,2015年第3期,第8頁。
⑤馬克思:《資本論》(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925頁。
⑥衛(wèi)興華:“掀開西方‘普世價值’的面紗”,《人民日報》,2015年11月30日。
⑦李連科:《價值哲學引論》,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年,第96頁。
⑧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節(jié)選本),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42~43頁。
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433~434頁。
⑩李文閣:“談談‘普世價值’”,《求是》,2014年第4期,第53頁。
責編 /張蕾 豐家衛(wèi)(實習)